“对面是汨罗江出口，驾驶快艇，50多分钟就能到岳阳湘阴。等漉湖特大桥修好了，去岳阳、长沙只要一小时车程。”近日，记者来到了益阳最东端。沅江市漉湖湿地保护与发展事务中心工作人员指着漉湖介绍，虽然江对面也是成片的芦苇，也有成千上万的苇农，但因为一水之隔，两地居民交流并不多，只是在各自的天地过着相近的生活。

苇山里的家与江湖

春摘芦笋，冬砍芦苇，芦苇荡是漉湖人的安身立命之所。这里连片的湖洲面积有20余万亩，是名副其实的“亚洲第一芦苇荡”。归漉湖湿地保护与发展事务中心管辖的湖洲有18万余亩，其中芦苇面积15万亩，年产芦苇10万吨。从上往下看，芦苇荡像极了一片绿色的海洋，置身其中，又仿佛走进了一片没有尽头的大森林。尽管这里是洞庭湖平原，放眼望去看不到山丘，但与记者交流时，当地人说话离不开“上山”“下山”。一问才知道，原来他们将连片的芦苇唤作“苇山”，把自己称作“樵民”。

“上山砍芦苇都是全家出动，我们用湿芦苇搭棚子，干芦苇作床铺，泥巴垒灶做饭。喝的是芦根子水，吃的是藜蒿、芦菌、芦笋煮鱼。”69岁的樵民汤金莲说，13岁，她就开始砍芦苇赚工分。从每年10月一直持续到次年5月，她和家人吃住都是在苇山上。连砍3年芦苇后，她获得了考试资格，顺利通过考试后，她成了漉湖芦苇场的正式职工。

风调雨顺时，以苇山为家；洪水来袭时，则漂泊江湖。樵民用“流离失所”形容自己的生活状态。为赢得生产生活空间，1969年至1971年，8000余名漉湖人围湖造垸，沅江各乡镇也认领堤段，派出支援力量，掀起万人造垸热潮。“当时没有挖机，全靠箢箕扁担，肩扛手提。漉湖人一箢箕一箢箕挑，硬是造出了7000亩的合兴洲垸，‘十万大军战漉湖’是我们童年的记忆。”汤金莲自豪地说，“我们现在踩的地方，以前都是水域哩！”

突围路的坚守与创新

一方水土养一方人。摘芦笋、捕鱼、砍芦苇造纸，一度是漉湖人的谋生方式。1958年，“沅江县地方国营漉湖芦苇场”建场后，产业辉煌时期，芦苇场主营业收入达2.8亿元，招商引资达3.95亿元，当地纸业公司年产值6亿余元。芦苇场既是沅江县（后改沅江市）财政的“钱袋子”，又似乎是樵民取之不尽的“大金矿”。

然而，砍伐芦苇谋发展非长久之计，肉眼可见的水质和空气污染警醒着漉湖人。随着《长江经济带生态环境保护规划》《洞庭湖水环境综合治理规划》等文件出台，保护湿地、突出重“苇”，成了漉湖人最大的“考题”。

2020年，沅江市漉湖湿地保护与发展事务中心成立。从“芦苇场”升级为事业单位，这不只是名字更迭，更是发展思路更新。万亩芦苇分区分级保护，核心区13509亩，缓冲区72070亩，实验区67428亩，保护区外面积30949亩。核心区和缓冲区禁砍芦苇，不得建设任何生产设施，其他区域可适度利用。这些规定，让漉湖的可持续发展之路，通向了更加光明的远方。

世代在洞庭湖畔、芦苇荡中生活的漉湖人民，既守望着这片肥沃之地，又迈出了创新发展的坚定步伐。

发展中的传承与涅槃

走绿色发展之路，不仅需要顶层设计，更要有敢于牺牲的决心。2018年，在漉湖辉煌了16年的纸厂彻底关停。在纸厂原址，洞庭芦苇产业园拔地而起，共引进公司4家。从芦苇荡来到洞庭芦苇产业园，记者见证着一根芦苇的涅槃之路。该园负责人陈庆说：“我们将芦苇分成四个等级，通过分级利用，实现芦秆芦叶到边角料、腐灰的全产业利用。”

在入园企业沅江见鲜农业有限公司，工人们正在制作菌包，姬松茸已冒出“伞头”，鲜品17元一斤，干品达110元一斤，是深受食客青睐的美食。该公司已培育出芦菇、黄金菇等20余种产品，将配套建设10万平方米的芦菇种植产业园，以芦苇为基质，培育食用菌，让稀有的芦菌美食成为寻常菜品。

一路行至入园企业湖南安环维农业科技有限公司，记者参观各厂房，芦苇收割机、粉碎机、打包机、制粒机达200台套，通过优质秸秆芦苇的综合利用，有效提升了芦苇收割、运输、加工机械化程度，加快了产业融合转型步伐。芦苇秆磨成粉末后，可加工成环保餐具；碎杆、芦苇叶通过物理加工，成为牛、羊的饲草，或提取生物质颗粒，加工成生物燃料；芦苇的腐叶和腐灰加工成有机肥。用该公司副总经理谢艳芬的话来说，“我们把芦苇能用的材料全部用完了。”

自建场起算，漉湖湿地保护与发展事务中心已“65岁”，从谋开发到谋保护，无疑是从零开始的“二次创业”。2023年，洞庭芦苇产业园预计加工芦苇30万吨，实现综合产值8.79亿元，数万亩芦苇荡绽放着青春芳华。“漉湖人对芦苇有深厚感情，在保护好芦苇资源的前提下，我们想让樵民过上美好的生活。”在艰难转型中，同行工作人员多次提及的这句话，是芦苇场涅槃重生的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