蹚过时间的河,再次牵住你
4月14日,一则新闻冲上热搜:86岁老人迎娶北大初恋。
一石激起千层浪,网上热议不断,事件的主人公周桂林、杨秀桂两位老人就这样走到了公众面前。
其实,周桂林不是第一次被公众所关注。最早被人们认识,是因为他创办的高平教育集团。这位高平教育集团的创始人、掌门人,曾就读于北大法律系。后回乡执教,其创办的高平中学,以“高质量、平民化”为办学理念,获得迅速发展,目前高平教育集团旗下有50多所学校,覆盖湖南、湖北、云南、贵州等地,集团入列“全国民办学校50强”,他个人入列“全国民办教育十大杰出人物”。
周桂林一生跌宕起伏。他务过农,教过书,退休后创办我市第一所民办学校。
他从来不走寻常路,一如他的情路。
近日,记者来到赫山区欧江岔镇,探访这位不寻常老人不寻常的情感故事。
曾是北大同学,在时代的洪流里飘零
时光倒回1961年。周桂林从益阳欧江岔考到了中国最高学府之一的北京大学,攻读法律专业。在这里,他遇到了一生中的白月光——杨秀桂。
杨秀桂是同届历史系的,比周桂林小4岁。一个是活泼爽朗的北方姑娘,一个是洒脱果敢的南方小伙。他们在公共课堂、图书馆里相遇相知。殊不知,金风玉露一相逢,便是一生的牵挂。
周桂林曾问杨秀桂,燕园里那么多优秀的学子,为什么偏偏看上自己?杨秀桂告诉他:“我曾做过一个梦,梦见自己会嫁给赤脚大仙。那时候,经常看到你打着赤脚在校园里逛荡,就对你产生了好奇,想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的真命天子。”
如若两耳不闻窗外事,他们或许会无波无折一直走下去。
但那是一个特殊而艰苦的时期。20世纪60年代前后,中国正经历“大跃进”、三年暂时困难时期,学子们无法置身事外,纷纷走出象牙塔,面对现实进行反思和批判。
在一次北京市大学生座谈会上,周桂林“不合时宜”地直抒对时局的看法。回到学校,他面临两个选择:作出严肃检讨,或者退学。
那时的周桂林,满腔孤勇,一身愤懑,毅然决然选择了退学。
没有与杨秀桂告别,周桂林弃了行李,在派出所拿了迁移证,说走就走,只身离开了北京。明朝拂衣去,永与海鸥群。
不辞而别,是因为他知道,唯有杨秀桂能明了自己那“满肚子的不合时宜”,知道她一定会挽留甚至跟随。他不愿拖累杨秀桂,耽误她的前程。
命运的飓风将他们连根拔起,然后置于天南地北。杨秀桂在北方等了十年,期待他能回到北京工作。分开多年后,还曾经辗转打听到周桂林的下落,托人劝他回北京工作。周桂林回复:已成家,勿念。
从此,他们天各一方,在漫长的岁月里杳无音信。
相问不相见,各自承流而上,互为欢喜人间
此去经年,一别就是60载。
跌跌撞撞走过特殊时期的杨秀桂,前路依然崎岖,在唐山大地震里失去了数位亲人,经历了短暂不幸的婚姻,与周桂林重逢之前,她带着孩子在秦皇岛独居了近50年。
周桂林回到家乡,用最短的时间练强筋骨,挑起扁担,拿起锄头,成为一名壮实黢黑的农民。后来,他重返校园,成为了当地一名中学老师。
1993年2月,中共中央、国务院颁布的《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》规定“国家对社会团体和公民个人依法办学,采取积极鼓励、大力支持、正确引导、加强管理的方针”。
那一年,在北京中关村一间低矮的平房里,俞敏洪创办了北京市新东方学校。
同年,在益阳欧江岔一个偏远的村庄里,周桂林建起了当地第一所民办学校——高平中学。
周桂林和杨秀桂在各自的人生轨迹里承流而上,负重前行,无所交集。冥冥中又似有牵绊——他俩大半辈子都在教育战线上辛勤耕耘。
命运的转折在2016年。在河北乐亭办学的周桂林遇到了北大的一位老同学,分别几十年后,终于打听到了杨秀桂的讯息。
打通电话,听到“喂”的那一声,周桂林恍惚间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小姑娘。
直到今年相逢,周桂林才知道,当年放下电话,杨秀桂难抑沉郁,滴泪写下了一首诗:燕园结识小周郎,两小相依读书忙……五十三年好佳酿,桂花美酒分外香。
此后8年,他们偶尔会在过年的时候打个电话,道一声问候。
再见已白首,你若不弃,我必相依
2022年,周桂林遭受人生中的一记沉重打击,新冠疫情带走了他的老伴。耄耋之年的他沉浸在痛苦中,巨大的孤独感席卷而来。
为帮助老父亲走出孤独,儿女们纷纷张罗着为他物色老伴。其中不乏年少青春的或是美丽温婉的,周桂林一个也没有看上——知音难觅,知己难求。
苦闷之时,得知杨秀桂的老母亲过世,周桂林打去电话问候。末了,他终于问出了一句:“我也是独自一人了,你愿意到我身边来不?”念兹在兹的,始终是当年燕园那位多才多艺的少女。
电话那头,没有半点迟疑。杨秀桂说:“安葬好母亲就过来。”她不再有任何犹豫,时光易逝,她希望把握住余生的每一天。
得知两位老人的决定,双方儿女都替他们高兴,给予了足够理解。
为了这次重逢,周桂林事无巨细亲自准备。满屋子的“喜”字是他亲手贴上的,近100条喜烟、130斤喜糖也是他亲自置办的。
4月13日,手捧一大束红玫瑰,周桂林在儿女的陪同下,在长沙火车站接到了风尘仆仆的杨秀桂。
缘散缘聚,兜兜转转,再相见,已白首。
两位老人原本想着低调办婚礼,一家人吃个饭就好。儿女们不同意,周桂林的满媳妇说:冲着你们这段难得缘分,冲着杨姨千里奔赴,就应该给这段情感一个郑重的仪式。
于是,第二天,周家办了3桌酒。
酒席散后,杨秀桂拿出5万元现金放在桌上,说,这是临行前女婿给她的压箱钱。“我是带着嫁妆来的。女婿说,我嫁到农村来了,条件肯定不如秦皇岛,要我多拿点钱傍身。”杨秀桂话音一落,大家哈哈大笑起来。送亲的杨秀桂家属笑道:“到了益阳,才知道周老有这么大的家业。”
婚礼之后,周桂林牵着杨秀桂去了桂花山。他俩的名字里都有桂字,对桂花情有独钟。桂花树下,周桂林望着杨秀桂自豪调侃:“桂林”山水甲天下。杨秀桂脱口而出:阳(杨)朔山水甲“桂林”。一个笑逐颜开,一个毫不“示弱”,幸福感溢于言表。
采访接近尾声,问及是否介意网上对这段黄昏恋的个别不同声音,两老坦然一笑: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,因为对得起家人,问心无愧。
一生坎坷,跨越60载的牵手,而今终得圆满。
周桂林说,他和她,从此只有生死,再无别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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